序　　言

曾有那么一段时间,那是19世纪和2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上流社会的人们坚持认为一个“有教养的人”必须精通拉丁文、希腊文和英国古典文学。那些持有如此观点的人,自称是有教养的名流,他们经常十分骄傲地宣称,他们没有能力和数或任何数学概念打交道。情况确是如此,人们现在还记得,曾有那么一位英国的财政大臣,自称他只能借助于火柴棒进行一些有关经济的计算。

时代已经发生了变化——现代社会比一个世纪之前的社会更为复杂。人们普遍享有政治选举权,教育更是广泛普及。信息通过报纸、广播、电视和网络,更为广泛地得以传播,人们更为深刻地意识到影响我们日常生活的各种因素。统治者的功绩和不端、长处和短处,从未像现在这样暴露无遗。不可避免地,在多党民主政体下,各党热衷于强调,甚至过分强调自身的长处,以及政敌的不足。

在这种影响着教育、健康、治安、社会公益服务,以及日常生活的所有其他方面的声明与反诉的辩论中,统计起着一种支配性的作用。明智地运用统计数据对证实自己的正确性大有益助,然而不幸的是,政治家在演说时所依赖的只是贫乏的统计认识。一位维多利亚和后维多利亚时代的杰出政治家,伦纳德·亨利·考特尼(Leonard Henry Courtney)(1832—1913)在一次关于比例代表制的演讲中,用了这么一个短语:“谎言,弥天大谎和统计数据”1。在这个演讲中,他简洁地概括了统计数据在希望获得政治利益的那些人的手中所起的作用。考特尼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是1897—1899年期间统计协会的会长。

现在给出一个假设的案例——执政党准备扩展一项公共服务。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投身这项服务,就必须增加20%的薪水,从而增加20%的人员。执政党自夸道,他们已经在这项公共服务上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增加了20%的人员为全国提供服务。而反对党则说,国家的经费用得不值,因为44%的附加支出只能增加20%的服务。两个政党都没有说谎,他们所说的既不是谎言,更不是弥天大谎。但是他们都有所选择地运用统计数据来进行辩论。

为了弄清楚那轰击着社会的大量数字,人们必须理解它们的含义,以及它们是如何产生的,这样才能作出正式决定。你是愿意投入44%的附加经费来增加20%的服务呢,还是愿意保持原有的服务水平而不投入任何经费?你可以根据你的喜好作出明确的选择,然而这种选择并不能简单地打上“坏”或“好”的标签,因为那仅仅是选择而已。

统计在政治之外的日常生活中也起着作用。许多医疗上的决定取决于统计数据,因为每个人对于药物或手术的反应都会有无法预测的差别。所以采取的治疗手段的依据是使尽可能多的病人取得最好的结果,尽管这种治疗方法对于某些个别病人来说可能并不最合适。如若使用的资源有限,那么原则上只要那些资源的分配能使最大多数的人们获得最大的利益,就可以认定它们能被人们接受,尽管这可能导致某些人无法得到帮助。政治家和那些运作公共服务的人必须作出这类艰难的决定。所有的选择就本质而言,并不是在好与坏之间——而经常是在坏与更坏之间,一个成熟的社会应该理解这一点。

你是否经常注意到那种声称10位牙医中有9位极力推荐X牌牙膏的广告?这意味着什么?如果这意味着整个国家十分之九的牙医都认可那种牙膏,那真是一个可怕的论断,应该给出更换所使用的牙膏牌子的理由。或许这也可能是意味着,由公司精心挑选的这10位牙医中有9位推荐这款牙膏,而那位持异议的牙医,也许仅仅是为了使这个广告的论断看上去更为可靠而已。广告制造商擅长给各种不同的商品编造具有迷惑力的广告语,因此对这些广告应带有一些怀疑态度。也许某种消毒液的确能杀死99%的细菌,然而剩下的1%呢——它们是否会杀死你?

另一个擅长操纵摆布统计数据的是媒体,特别是那些所谓通俗小报——这种报纸用大标题刊登某个流行偶像的通奸行为,而仅给非洲严重饥荒的新闻加上一则小标题,刊登于某个内页。这些报纸在影响公众的观点方面特别有效,他们常常通过巧妙地刊登挑选过的统计数据来影响公众的观点。1992年英国普选时,当时在英国具有最大发行量的《太阳报》支持保守党,在投票前的几天里,他们在头版刊出不真实的、与内容无相关性的标题,被认为动摇了相当数量的投票者。1997年,《太阳报》又转向支持工党,而工党后来以充分的优势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在另一个层面上,统计是控制任何类型赌博的一个支配性因素,例如赛马、纸牌、赌球、轮盘赌、掷骰子、(英国)政府发行的有奖债券和国家彩票。在这个领域里,大多数的公众似乎更能理解统计的规则。许多在学校数学成绩平平的成年人在赌博方面获得了惊人的技能,包括对统计应用的直观理解。

作为数学的一个分支,统计学不仅具有广泛的应用,而且包含了相当数量的分支课题。想要完全掌握这门学科,需要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具备的职业数学家的所有才能。然而,经过一定的努力,理解它的一些主要思想和它们的含义,对于许多人来说还是能够做到的。本书的目的是解释统计是如何影响日常生活的,以至于当某些组织或个人试图蒙蔽公众眼睛时,读者能够得到充分的认识,至少可以经过努力加以察觉。为了理解统计,人们需要学习关于概率论的一些知识,这也是本书内容的一个部分。在当今的21世纪,一个有文化修养的人应该理解关于统计的一些问题,否则他可能会被那些熟悉如何运用统计数据来牟取私利的人牵着鼻子走。

许多长时期没有接触正规数学的成年读者,或者正在某个学科努力学习的年轻读者,可能会发现通过解答设在每章最后的问题来测试他们的新知识大有裨益。所有问题的解答都已给出,所以即使读者未能成功地解决这些问题,阅读这些解答,也将有助于增强他的(或她的)理解。